_黃歡與狗狗 的會客室
 
歷 史 是 一 連 串 的 恨 與 愛 3/28/1998更新

歷 史 是 一 連 串 的 恨 與 愛
水 庫 之 父
軍 伕 的 母 親
永 遠 的 孩 子
軍 歌 淚 眼 唱
阿 里 山 的 姑 娘
伊 人 盼 不 歸

歷史是一連串的恨與愛 - 黃歡 3/01/1998

台南市政府於二二八和平紀日前夕宣佈將位於市中心的「民生綠園」更名為「湯德章紀念公園」。我家就在紀念公園附近,這條新聞格外令我感觸。

湯德章先生為二二八事件中台南地區死難者中之代表性人物。湯德章青年時期赴日留學,通過司法人員考試,回台後執業律師。

二二八事件發生後,湯德章被民間團体推為治安組長,出面與鎮壓軍隊協商,三天後,旋即被捕。湯德章在獄中因堅不透露台南工學院(今之成大)學生隊名冊,飽受折磨。最後雙手被反綁、插上木牌,遊街示眾後慘烈就義於大正公園 (事件後改稱民生綠園)。

湯德章在二二八殉難人物中是相當特殊的一位,因他父親是日籍警察,母親是台南縣南化鄉人,童年時父親於玉井焦吧哖抗日事件中被當地人所殺,父親遇害後改從母姓湯。這樣的身世,對台灣可說是愛恨交織。我想他在血統與感情的認同上必曾面臨劇烈的矛盾與衝突,最後卻在英年之時選擇以已之生命換取眾多台灣學子的生命。

我家距離湯德章殉難公園很近,孩提時常牽著狗到那裡玩耍,及長得知此乃湯津師殉難場所,聞之泫然。曾經目睹二二八事件之老台南人提起湯德章,常以「偉大」形容。湯德章的殉難對台南人來說是段令人傷痛動容的回憶。


水 庫 之 父 - 黃歡 3/01/1998

我公司所在村莊後是一片農田,有條灌溉用水圳蜿蜒其中。在台南縣廣闊的農田當中,像蛛蜘網似的密佈著許多這種水圳。

水圳內的水源自烏山頭水庫,這座肩負台南縣農田灌溉任務的水庫,已使用近七十年。當年水庫得以完成,乃歸功於一位日籍技師八田先生。

八田技師於1886年出生於日本石川縣,東京帝大土木工學科畢業。自1920年 9月至1930年 3月之十年間,由勘查規畫、設計監造,歷盡艱辛,以其壯年歲月完成烏山頭水庫及輸水系統之建設工程。

八田技師於烏山頭水庫完工後旋又被日本政府派往南洋,所搭載之船艦不幸於航程中遭逢船難。其留在台南的夫人八田外代樹聞訊後,投入丈夫生前興建的水庫中殉情身亡。水庫單位於1931年7月8日樹立銅像紀念他的貢獻,嘉南水利會尊稱八田與一先生為「水庫之父」,那是一座意義不凡的銅像。

迄今將近七十年,水庫至今仍會在每年五月八日八田技師祭日舉行追悼會,感念其貢獻,八田技師之遺族也從日本來台一同參加。

台灣的名勝湖泊常被附近居民編附美麗傳說,八田夫婦的故事卻是真實壯烈的事蹟。


台 灣 軍 伕 的 母 親 - 黃歡 3/20/1998

我父親有位莊姓朋友,哥哥於日據時期至南洋當軍伕,一去無回。因為沒有接到「死亡証明書」,母親不肯接受家人口中兒子已死的說法,很固執的每日唸經,祈求兒子平安歸來。

莊老太太就這樣從不間斷,唸了四十年的經,最後閣上眼睛時,還唸唸不忘那失蹤的兒子,含恨而逝。

台灣開放民間與大陸往來後,莊先生突然接到失蹤數十年的兄長託人輾轉捎來的訊息,原來哥哥竟還活在人世!只因戰後陰錯陽差而身陷大陸。

後來,當了大學教授的哥哥到日本開會,兄弟倆在日本見了面。此時距離老夫人辭世,還不到二年。

那一心惦記兒子的母親心中,戰爭從未結束。臨死之時,依然承受著兒子生死不明的折磨。


永 遠 的 孩 子 - 黃歡 3/20/1998

年輕時有次我回鄉下,與祖母聊天,談到父親的兄弟姐妹,我父親共有四個兄弟,五個姐妹。

聊著,祖母忽然喃喃說道:
「本來應該有十個,有一個囝仔小時生病夭折…」

家人從未提過這個幼年夭折的小叔叔。我祖母是個強韌能幹的女人,那天不經意談起已死去幾十年,沒有機會長大的小兒子時,她的眼角仍然閃著痛徹心腑的淚光。


軍 歌 淚 眼 唱 - 黃歡 3/20/1998

當年倖存回來的軍伕,如今都垂垂老矣。

電視曾報導他們的同期聚會,幾張佈滿皺紋的老臉,坐在一起,在數完日漸凋零的人頭後,元氣十足卻老淚縱橫的唱起日本軍歌。那一幕淒涼,令人心酸…

老台灣人唱日本軍歌,常被視為不愛國或可笑的行為。但與其解釋為對日據時期的緬懷,倒不如詮釋為他們對青春歲月的縈懷,對死去同袍的懷念與感傷…

那荒謬而扭曲的年代,使得許多台灣人、外省人、甚或日本人,都背負了一身傷痕而苟活著。


阿 里 山 的 姑 娘 - Toro 3/21/1998

一些老日本人,唱軍歌時的心態正一樣,是在縈懷失去的青春歲月,以及年紀輕輕就喪失性命的同伴。那個時代,沒有所謂的流行歌曲,清一色都是軍歌…

昨晚,不知發什麼瘋,我竟然邊炒菜邊揚聲唱出阿里山姑娘,很多詞都忘了,卻唱得津津有味。兒子們故意對著寶貝說:「完了,媽媽患上老人痴呆症了!」我還是照樣唱…

一邊唱,一邊想起國中時,父母怕我們在學校遇上麻煩,孩子們都冠母姓,也不敢在學校說出爸爸是日本人。更不敢帶同學到家中玩,因為我老爸不會說台語和國語。

如果現在開同學會,很多人會以為是我嫁給日本人,才變成日本人。只是,不管當時曾有過多少苦衷,現在回憶起來,總仍會懷念勝於記恨。

那些唱日本軍歌的老台灣人,大概也是這種心態吧!其實不應該嘲笑他們的。


伊 人 盼 不 歸 - Gimy 3/20/1998

六年前我去維也納玩的時候,朋友的外婆阿特姆八十多歲了,孤單的住在租來的舊房子,已經五十多年了。我問朋友怎麼不把老人家接去,才知她在等她丈夫回來…

二次大戰期間,奧地利被德國兼併,許多奧國男人被徵召去打仗。阿特姆的先生也被徵召,當時兩人才新婚不久。阿特姆懷著肚子裡的小孩,白天在工廠做工,晚上作些裁縫,生活極辛苦,天天盼著先生退伍回來,每一次報傷亡名單,都讓她心驚膽跳。

一直到戰爭結束,傷亡名單中都沒有她先生,她開始充滿期待的每天去火車站等,等著每一班載著戰俘回來的火車。等著與才新婚就分離的愛人再一次擁抱,就這樣,從第一班等到最後一班,她始終沒見到自己心愛的人。她一直等,一年,兩年,十年,二十年,四十年…女兒長大了,孫子長大了,曾孫也出世了,她還在等…

因為怕他有一天回來會找不到她,阿特姆說什麼也不肯搬,她現在還在等。在那個戰亂的世代,像這樣的故事很多延續到今日還尚未落幕…我真希望那老爺爺能回來。

阿特姆是個樂觀開朗的老婆婆,塊頭高大,滿頭白髮蒼蒼,小小的眼鏡老是滑落到鼻尖,就是一付歐洲老婆婆的樣子!她手上總是拿著一團毛線球,不停的鉤打著毛衣、圍巾、椅墊…手工非常好。

我這幾年很少和他們連絡了,但是仍時常想到那位痴情的老婆婆…


如煙往事
 
<BGSOUND SRC="mid/danboy.mid" LOOP=4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