絕種佳餚


小時候除了逢年過節或慶生,只有在喝喜酒時能享受到美食。隨著時代變遷,許多佳餚變得稀鬆平常,但某些菜色卻越來越罕見。雖然不見得是自己喜歡的,如果桌面上出現多年不見的菜餚,仍會勾起童年的回憶。底下零星寫了一些,或許在某些地區它們仍是喜宴常見的菜,但近二十年來我幾乎沒見過。


紙包雞
用玻璃紙包住片狀的雞胸肉與配料,用溫油泡熟。重點是玻璃紙不能炸成焦黃,雞肉要熟而且不能太老。

其實這道菜我最想念的是把紙拆掉的過程,對雞肉反而沒多大興趣。小時候母親基於保護心態(怕我燙到),也擔心我把桌面弄得狼藉,會主動用筷子將玻璃紙劃開,讓我吃裡面的肉。除非搶得快,自己動手的機會不高。我很想拿筷子拆幾包吃吃看,不過已經超過二十年沒見過這道菜了。

連玻璃紙也漸漸退出廚房。以前只要是燉湯,都會以玻璃紙封住碗口保留香味,最近逐漸為保鮮膜取代。玻璃紙戳破時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,而且沒碰到湯水的部份脆脆的,很好撕。保鮮膜則很安靜,有時候彈性太好反而弄不破。少了聲音,似乎食物的滋味也減少許多。


燉龍骨髓(或豬腦)
龍骨髓就是豬的脊髓,包在脊椎骨中央那條灰白色的神經組織,一頭豬只有一條(這是廢話!),至於豬腦我就不解釋了。如果你不知道豬腦是啥,那麼你的腦袋可能比豬腦還豬腦。

將豬的脊髓(沒見過用其他動物的)去掉外面的膜(想知道的話,那層膜叫蜘蛛網膜,arachnoid membrane),切成一段段,跟白蘿蔔(菜頭)洋菇等一起隔水蒸煮。那個年代不時興加中藥,所以湯頭很清沒有藥味,龍骨髓白白嫩嫩的,口感好像用高湯做出來的豆腐。如果用豬腦的話,先剝掉包在外頭帶血管的薄膜,再切成厚片一起燉。其實在中南部某些小吃店還吃得到這道美食,但是喜宴上比較少見了。

最近這幾年經由神經組織傳染的狂牛病成為熱門話題,也讓許多國家的牛肉禁運,有些國家因此規定處理牛隻屠體時必須將神經組織剔除乾淨。雖然牛豬不同種,但最初的狂牛病就是因為業者將羊隻提煉的肉骨粉攙入牛飼料,才讓原本屬於羊的疾病跑到牛身上,人類吃了病牛肉而得病。誰敢保證這種疾病會不會再跑到豬身上,潛伏在豬的腦與脊髓中,等你吃下肚呢!


炒鴿鬆
鴿糞可以傳染隱球菌腦膜炎,鳥類可以傳染禽流感,不過吃煮熟的鳥禽肉不會生病,所以這道菜並不是因為這種理由而變得少見。可能的原因據我猜想,是因為“剔下鴿肉切丁”這步驟需要技巧與時間,而蝦子比較好剝,又比鴿子受歡迎,所以炒蝦鬆取而代之。不過現在許多人愛點“更高級”的料理如魚翅鮑魚龍蝦之流,所以不管是炒蝦鬆還是炒鴿鬆,都很少出現在大都會的宴席桌上了。


燉鰻魚
小時候幾乎每吃兩三次喜酒就會遇到一次用中藥燉煮的鰻魚湯,大概排在第七或第八道。富含膠質的鰻魚皮是進補的首選,細嫩的魚肉也非常好吃,可是鰻魚多刺,賓客大部份都只喝湯而已。我因為很喜歡吃魚,每次都不放過魚肉,很不幸的,也經常被魚刺刺到。然後就看著我拼命吞東西想把刺吞進肚,十之八九以嘔吐收場,好不容易吃到的好料就這麼“盡付東流”。不過儘管刺到那麼多回,下次喜宴還是不肯放過魚肉的美味,邊吃邊祈禱運氣轉好。

這道湯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,現在比較流行吃蒲燒鰻魚。


冬瓜盅
看過電影《飲食男女》的朋友應該還記得,郎雄雕刻冬瓜,卻不小心劃破了,只好拿刀剁了改成其他菜色的場景。喜宴上的冬瓜盅是拿比小玉西瓜大一點的冬瓜當容器,洗淨但不可去皮,在瓜皮上淺淺雕刻一些圖案,將冬瓜底端削掉一點讓它直立在盤子上,蒂頭部份切掉約兩寸厚當蓋子(切口呈鋸齒狀),裡頭的瓤挖空(保留一部份靠皮的瓜肉),裝上火腿雞肉干貝等食材與高湯清蒸。瓜的味道融入食物當中,冬瓜也吸收了食材的味道。吃的時候不只是喝湯吃料,連蒸軟的瓜肉都可以挖來吃。

由於農業改革,冬瓜越長越大,市面上已經看不到那種迷你冬瓜。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,這道菜也漸漸消失,改拿切成丁的冬瓜粒與食材燉煮成高湯,用不怎麼樣的湯碗端上桌。味道雖然神似,卻少了那種挖取瓜肉的快感,更沒了欣賞雕花瓜皮的趣味。雖然近幾年市場上又出現小型冬瓜,但這種古意十足的菜餚會不會再度流行,就很難說了。


甲魚
甲魚是鱉不是烏龜,背甲邊緣柔軟,叫做鱉裙,而烏龜全部的殼都是硬的。宴席上紅燒或藥燉都有,一桌一隻。懂門道的人會搶鱉裙來吃,不懂的人吃點肉還嫌骨頭多。鱉肉吃起來像雞肉,但是多骨,而且皮黑黑厚厚的,看起來賣相不佳,所以很多人不敢吃。

有一陣子流行吃鱉補身,後來又說外銷的甲魚被檢驗出帶有霍亂菌,市場價格暴跌。現在市面上可以買到用中藥燉煮的甲魚,往往當成食補來吃,比較不會出現在喝喜酒的場合了。

腦筋急轉彎:龜殼或鱉殼上頭有幾個洞?

底下鰻魚圖片來自DevelopmentArt網站,我把它加工成七條一排。

2008/01/15 LY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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