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 邊 牆 壁 會 流 汗

冬天西北風怒號，海風夾雜細沙，沾黏在迎風面的牆壁。鹽份引著水份，讓整片牆面總是顯得濕答答的。

不僅是牆壁，只要一出門，連臉上、手上，都是鹹鹹的、沙沙的。一不小心犯了兒時的壞習慣，用舌頭去舔嘴唇，哇∼那份粗糙的苦鹹，總叫人後悔不已。

正月春節過後，氣溫雖不見回升多少，風向卻改變了。

每當南風吹起，將赤道空氣中蘊藏的豐富水氣也帶了進來，這時的牆壁就更加汗如雨下了。

不但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凝結在牆上、門上、窗玻璃上，還不時雙雙串聯，蜿蜒流下，展現出冰雪消融、萬馬奔流的小溪春回之景。

空中的水氣聚攏起來，在深夜，偷偷將靜寂的街道蓋上一層薄紗。透著暈黃的街燈，讓對街的人影益發顯得模糊不清，這時候連呼吸都覺得鬱悶起來。

章魚就是在這個季節，從深海游向岸邊繁殖的。也許是這層籠罩全島的鹽霧，讓牠們有了備受掩護的安全感吧！

從“上元燈節”直到三月“媽祖生”，天氣就在一冷一熱之間輪替，風向也忽南忽北的變換不定。這是個白天穿短袖，晚上蓋冬被的浮動天氣，也是孱弱老人的招魂天。

王船就要開了！人數還湊不齊，急∼急∼急！

好不容易熬過寒透骨、刮狂風的冬天，老人家卻像落葉般紛紛倒下。他們在濃稠似粥的濕氣中，掙扎著吸入最後一口空氣。

「聽說還差三個…」大家聚在滲水的牆角，竊竊私語著。

「隔村那位阿婆也住院了…」

「咳…咳…咳…這次的感冒怎麼這麼厲害…」

王船總算開了，可是醫生面對著陸續湧入的肺疾復發的老人潮，仍會暗地裡偷偷的詢問掃地工友：「王船真的開走了嗎？」

天氣越來越熱，終於正式入梅了，可是陰濕了半年的牆壁，卻逐漸乾燥了起來。每天聽著台灣地區的豪大雨特報，聽到最後總是這麼一句：「澎湖地區降雨機率約百分之十…」

雨啊，雨啊，請你不要走…

偶爾天降甘霖，也只是蜻蜓點水，三兩下就過去了。真正算起來的落雨日子也不多。端午節還沒到，報紙就開始呼籲：「今年澎湖地區依然缺水，請大家節約用水…」

入夏了，牆壁不流汗了，換成街道上的行人汗流浹背。

我把面頰貼著冰冷的牆面，仿佛聽到它對我小聲的說：「別急，等你們大家通通都不流汗了，我再來流給你們看！」